cannoli_

Leave the gun

只是这人生

*vd互相追


 

“不不不,我可不想去,是莫里森瞒着我投的推荐信,”但丁把两条腿担在办公桌上,靠在他新买的老板椅上摇啊摇,看见维吉尔准备出门,把肩膀上的电话拿下来对着他的背影喊,“工作不用太积极,不然让我这个老板很难做……”

 

尼禄举着车载电话,防着被妮可抢过去,“恶,我随时可以和你换搭档。”

 

没等但丁回答,那边已经传来妮可花栗鼠般的声音,“亲爱的但丁先生,可以让我来做你的女伴吗?”

 

但丁把听筒拿远一些,“不好意思啊妮可,但是我已经接受琳妮拉塞尔女士的邀请了,如果有下次,我保证我会先通知你的。”

 

“什么?那个寡妇?”尼禄的声音掺进来,一阵急切的刹车声,之后话筒就被摔到车座下面去了,年轻人七嘴八舌的问候语传出来,但丁悄无声息地挂上电话。

 

那边维吉尔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,手里提了一袋东西扔到但丁的办公桌上,散发着烘培的香气,但丁打开一看,纸袋包的吉事果,他笑嘻嘻地拿出一根叼在嘴里,踱到维吉尔身后,“你没买咖啡吗?”

 

维吉尔坐在他自己的桌子前查邮件,商务精英似的,可惜里面只有各种账单,“家里有速溶。”

 

但丁看着电子屏幕的闪光映着维吉尔的脸,生活总是被一些微小的瞬间逐渐填满的,“我得搞一套西装。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“正经的那种,我是说,得不少钱。”

 

维吉尔从屏幕上沿抬头,神情略微困惑,“一站距离之外就有裁缝店,如果你指……”

 

“我知道,我们帮保罗做过委托。”但丁打断他。

 

维吉尔点点头,视线从他脸上移开,意思是你知道就好。

 

但丁那句“那你要不要陪我去”还没问出口,维吉尔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,他兄弟最近被RGPD找去当特聘顾问了,简直病急乱投医,愚蠢的人类知不知道他们正在跟前恶魔头子合作啊?

 

但丁摇摇头,把共用的二手笔电搬过来到自己腿上,尽职尽责地回复顾客,“冬天取暖,夏天制冷,走夜路还能当电棍防身,绝对安全,包邮是不可能的……”

 

他还在噼里啪啦打字,门外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,不是客户就是上门推销的,但丁等他走近了才从屏幕后边探出头,那人果然掏出平板开始介绍某银行信用卡,“在cenex加油刷卡支付每公升减三块五,怎么样?在Costco 购物享9.7折,0息透支,超大额度……”说着掏出张名片递过来。

 

但丁接过看了一眼,希尔斯,如果不是西装男极不正常的表情控制(像打了太多玻尿酸),袖口内灰沉沉的手臂肌肤上遮不住的鬃毛,以及十码之外就能闻到的血腥味——但丁听着还挺心动的。

 

但丁依然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,希尔斯便探头探脑地往里走,眼睛四处打量,“请留步,先生,里边是工作区域。”但丁乘着椅子转过来,“你在找什么?”

 

“没什么。”希尔斯若无其事地开口,之后缓缓地转身,一振右臂,原先人类的手变成了覆着黑毛的巨大钩爪,比尼禄的鬼手恶心多了,向着但丁劈头盖脑地抓过来,但丁刚擒住他的小臂,希尔斯另一只人类的手又掏出把手枪来,但丁另一只手抵住板机握着他的手腕,吃力地向外推,他的力气很大,手枪偏过但丁的耳侧连射几发,但丁趁机双腿盘上希尔斯的脖颈,抱着他的头挺起腰杆,骑在他的肩上,双腿绞紧同时腰奋力一扭——

 

希尔斯跪在地上开始蜕皮,恶魔套着人皮就像老二戴着安全套,这是但丁作为托尼听过的话,果然很有道理,希尔斯很快就从他的皮套里滑了出来,地上流了一滩黄黑色的不明液体。

 

希尔斯捂着脖子后退,和但丁拉开一段距离,主动开口,“我找尤里森。”

 

这名字有一阵没听到了,冷不防被提起,不能说是怀念,倒是挺感慨的。可惜的是昔日魔王已经被你面前这位给摆平了,但丁清了清嗓子,“你找他有什么事?我可以帮你传达。”

 

“就凭你?”

 

但丁无辜地点头,“我是他老板。”

 

总有一小撮狂热分子想着复辟前朝,对他们来说侮辱偶像是尤为不能忍的,希尔斯向他飞扑过来,“怎么可能,尤里森怎么可能给别人打工!”

 

“搞个人崇拜不可取,我跟你说。”但丁无奈地把大剑召唤出来,在希尔斯怒不可遏的冲撞下左闪右闪,于是希尔斯更加生气了,“有本事你别躲!”

 

这么沉不住气还怎么成事儿呢,但丁为维吉尔的前手下感到惋惜,他后瞬到门口,诚恳地说,“不是我不想和你打,我是怕你的血弄脏事务所。”

 

解决完希尔斯,回去的路上手机响个不停,有两个妮可的三个蕾蒂的,都被但丁忽视掉,趁着天还没黑,他拐去落日酒吧准备喝两杯,结果到吧台还没坐稳就有人从后面来搭他的肩膀。

 

蕾蒂晃了晃手机,“怎么不接电话啊?”

 

但丁点好两杯啤酒,推给她一杯,随口扯谎,“我忘带了,”他警惕地看着蕾蒂喝酒,“你找我什么事?”这两个月来,事务所在维吉尔清明的治理下,目前已经没有什么债务纠纷了,但丁生怕蕾蒂又扯出什么陈年老帐。

 

蕾蒂故作受伤地说,“老朋友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吗?万一我被人绑架了呢?你不担心吗?”

 

“我更担心绑架你的人。”但丁招呼服务生把酒杯续上,“最近生意很好吧?”

 

这简直是明知故问,蕾蒂笑道,“维吉尔搞出那么大的事,生意能不好吗?要忙死了。”

 

很忙吗?但丁倒没觉得,他还是保持着和从前一样的工作频率,和莫里森对接的次数也变少了,那个人精倒是天天和维吉尔往来不断,但丁后知后觉出一股危机感来。

 

“……我跟翠西还说,你们两兄弟,一个搞破坏另一个收钱办事,这个模式可以推广到其他地方。”

 

“别乱说,我现在可是红墓市卓越市民,市长的座上宾。”

 

蕾蒂咽到一半的酒差点喷出来,“有点讽刺。”

 

但丁点点头,“是啊。”

 

“你挺值得的。”她淡淡地说。

 

但丁摆弄着酒杯,“无所谓了,我是个淡泊名利之人。”

 

但丁的不要脸让蕾蒂又呛了一下,“那你干脆拒绝啊?”

 

但丁又给蕾蒂叫了杯酒,把两个人的酒钱压在空杯子底下,起身准备离开,“因为会给奖金。”

 

等到他跨上摩托,蕾蒂又出现在酒吧的灯牌下,还好不是叫他送,只是斜靠着门边,蓝粉色灯光下的表情变得莫测,“忘了说,翠西向你问好来着,还问你和维吉尔怎么样了。”

 

“什么怎么样?就那样。”

 

“你知道她问的是什么,我也想问。”

 

“你们想太多了,”但丁烦躁地在原地把油门拧得很大声,招来路过酒鬼的不满,“喂!”

 

“我们只是关心你,”蕾蒂语重心长地说,“作为你的老朋友,有时姐姐,偶尔老妈,我是说翠西,当然关心你的后半生了。”

 

开始有酒鬼走过来打他的摩托车注意,但丁看也不看一脚蹬上来摸汽缸的手,随后发动,扔下一句,“我劝你们俩先关心关心自己。”

 

但这并不是他落荒而逃的主要原因,蕾蒂是唯一观察过他人生各个截面的人,几个悄然的转变堆叠出如今的他,她见过狂妄的小孩在雨中落泪,像是把刚长出的心又剖开,自那以后他停滞在十七岁,直到遇到了更年轻的小辈,那时他才找到得衣蔽体的安全感,她目睹他一夜之间长大。是尼禄挽救了他摇摇欲坠的三十代。

 

 

———

 

维吉尔坐在正对着一楼大门的桌前阅读,没有开全部的灯光,只有头顶和手边的两盏,堪堪衬亮了从视线到书本这片区域,他一动不动地坐着,轮廓晕着毛边,像是一幅泛黄的旧画。

 

但丁怔愣着看了两秒,转身用链条锁把门缠住。

 

“去定制西装了?”维吉尔翻了一页。

 

但丁坐到他的对面,“还没,”想必他已经知道自己刚从酒吧回来,维吉尔鼻息的哼声带出熟悉的“恨铁不成钢”的意味,谴责他的不务正业。但丁向后仰倒着,适当的酒精让他的思绪轻快流畅,思维的蒙太奇在脑中飞快地切换,蕾蒂的脸,希尔斯的爪子,维吉尔盯住电脑的样子……但丁很想谈一谈尤里森的问题,关于他忠心耿耿的流亡追随者,可是这个念头还没等捉住就被脑中其他播片取代,例如此时维吉尔摞在手边的借阅书籍。

 

“话说,你真的会读那些书吗?”他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本书看了看封面,性面具?这什么书?

 

维吉尔还是没有抬头,“不然你觉得我现在在干什么?”

 

“我说小的时候,你是真的在读吗?还是你喜欢读书这种,故作高深的感觉?”这个问题放在过去足够维吉尔动用阎魔刀来答复他的兄弟了,但是今天他只是把书放下,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似的,维吉尔变得好说话了,相较于年轻的时候简直耐心过剩,但丁在心里比较着。

 

“读书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本能,是的,像吃饭睡觉一样平常,但我不否认,它也让我感觉到优越。”他说完意有所指地瞧着但丁,暗示十分明显。

 

但丁拍着扶手说,“想打架你可以直说。”

 

维吉尔摇摇头,“我始终觉得,无论是在人间还是魔界,生存法则都是相通的,而你,显然身处哪边都算是被抛弃淘汰的那部分。”

 

“哦?你又有经验了?”但丁讥讽地说。

 

“所以我会读书,弄清楚社会如何运转罢了。”

 

但丁举起刚刚从桌前拿的书,“性面具?”

 

维吉尔和文盲没话说,站起来后阎摩刀在他的腰间显现出来,他叹气道,“打一架吧。”

 

 

 

刚刚挂上devil may cry灯牌时,但丁想着他总该选一条路走下去,不是伊娃的,也不是父亲的,而是他自己的路,即用人类的悲悯和智慧行使恶魔的能力。在伊娃温柔的注视下,但丁渐渐把生活过得一团糟。人类惧怕他,恶魔憎恨他,兄长抛下他。他是异类,是背叛者,弑兄者,形形色色的委托人向他求助,却没人能够拉他一把。

 

这样干涸已久的灵魂,在见到鲜活的维吉尔时,竟然也能听见心跳搏动的声音。那是命运转动的声音,那声音仿佛是在告诉他,这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。

 

——

在琳妮拉塞尔热情的陪同下,但丁到保罗裁缝店定制西装。保罗布洛克喋喋不休地向他科普高定常识,从布料,款式到版型,意式还是英式?驳头开角,有无兜盖?肩袖缝合……但丁在困意来袭前不得不打断他,“有红色的吗?”

 

琳妮在一旁犹豫地开口,“这是一个悼念死去市民的仪式,我认为最好郑重点。”她的手指划过另一排深灰色暗纹布料说道。

 

但丁哦了一声,他确实有一种不显眼就会死的病,“那白色行不行?”

 

最后为了配合琳妮的深紫色礼裙,但丁被动选择了简洁利落的黑色经典款。一周后市长要在市政厅广场上举行悼念仪式,顺便给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几位杰出市民颁奖,莫里森私自帮但丁写了封推荐信,政府的人打电话过来时但丁还在为找维吉尔发愁,他刚把维吉尔骗回来的第一天事务所没水没电,第二天他哥就失踪了。在但丁多年来头一次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好,铺上崭新的床单,邀请维吉尔住进去,而他自己趴在楼下的办公桌上睡着以后。

 

但丁又过了几天颓废日子,埋葬掉先前想积极过日子的打算,与过期啤酒为伍,很快就把送给维吉尔的房间复原成他一贯的风格。

 

他倒在床上用事务所的座机副线通话,床上面铺着库洛米图案的少女床单,铺床单的时候维吉尔象征性地搭把手,动作十分勉强,看起来不太满意。

 

“不喜欢?这可是库洛米,人气反派哦!”但丁拍拍手,邀请他哥躺下来。

 

现在但丁一个人躺着,把易拉罐扔到门后,砸出叮叮当当的声音,莫里森在听筒里说,市长要给他发奖章,表彰他在此次魔树危机中的卓越贡献。这东西听起来很蠢,但丁也觉得受之有愧,这只是一次规模大一点的斯巴达家务事而已。

 

“奖章能当饭吃吗?”但丁兴致缺缺。

 

“据我所知这事要有一定多的推荐人才行,至少除我之外,还有其他人记得你,但丁。”

 

听的人嗤之以鼻,他早就过了那段时期,用猎魔当投名状来换取一点温暖,归属和爱。他渐渐认清一个事实,追寻身份认同感是一条无望的不归路,他会头破血流,直到耗尽生命的热情。好处是,他可以始终当个局外人。

 

“对了,虽然不多,市政还准备给你发奖金,还有医疗保险,但是鉴于你们的体制特殊,所以这个没什么用……”

 

但丁开始在心里控诉维吉尔这个说走就走素养低下的混蛋,还有斯巴达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把阎摩刀给了他这个不靠谱的,这下好了,天尊魔帝也别想知道维吉尔在哪,“维吉尔,很遗憾你将要错过见证你兄弟万人瞩目的高光时刻了……”但丁大声喊。

 

天花板应声裂开一块明亮的豁口,维吉尔从天而降,撑着刀落在了但丁的床前。

 

但丁目瞪口呆地看着,从床上爬起来,“……想我了吗哥哥?”

 

维吉尔环顾着四周,半只脚踩在地上摊开的杂志内页上,“弟弟,你在脏和乱上实在让我刮目相看。”

 

但丁装模作样地把靠垫捡起来掸了掸,“你去哪玩了维吉尔?”

 

维吉尔把一个颇具厚度的牛皮纸信封搁在桌上,但丁伸手去拿,被维吉尔扣着信封撤开,“打扫卫生,交水电费,不要披萨。”

 

所以不是因为少女床单。

 

“那钱呢,钱是哪来的?”但丁诚恳地问,一副包容理解的态度劝维吉尔坦白。

 

维吉尔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,“魔界换的。”

 

但丁反应了一阵,“那汇率……?”

 

“美元大概是三十万红魂比一。”

 

“靠,太黑了吧?”但丁转了转眼珠,“那我们直接去魔界开银行算了。”

 

维吉尔摇摇头,“没前景的,十年前还好一些,现在红魂贬值得厉害。”

 

所以维吉尔还和他的魔界旧部有联系?但丁给他记上,但是没有问出口,万一触及他老哥逆反心理就不好了。

 

_____

“带瓶发胶过来!”尼禄接起车载电话。他和妮可被堵在路上,后者正在对牵着六条狗的老年人狂按喇叭。

 

“发胶?”尼禄看了看手表,“路上很堵诶,你找维吉尔借不行吗?”

 

但丁听起来好像是在瓶瓶罐罐里翻找东西,“你爸幼稚死了!”

 

妮可把电话夺过去,“那个,我们带了粉底液,口红,领结和香水,礼帽,爵士手杖,但是没有发胶……”

 

妮可对但丁这个颁奖仪式异常上心,后者索性就顺着她的意拜托她帮忙准备“需要的材料”,妮可信誓旦旦地承诺,保证会将但丁打扮得如布鲁诺马尔斯一样闪耀。

 

但丁想象着自己一副rockstar打扮登台领奖,决定最好不要试探人类的审美底线,虽然这种不着边际的风格确实很符合他的个性,可以留到下次万圣节尝试,妮可那孩子总是能从刁钻的角度读懂他。

 

维吉尔仍在云淡风轻地阅读,大学生要是有一半他的专注度,本科毕业率大概会突破百分之六十。余光里但丁在对着镜子打领结,嘴里念念有词,“穿过来,再绕一圈……啧!”

 

但丁从镜子里看见维吉尔站起身,向自己走过来,于是大大方方地转过去等维吉尔伸手,冲他挑眉,“我想这就是有兄弟的好处了。”

 

“如果你的自我定位一直是个十二岁儿童,那我无话可说。”维吉尔走过去的时候就后悔了,不是很想帮他,但丁倚小卖小的天赋是他打娘胎里就会的,即使双胞胎的心智理应无任何差别。维吉尔不反感做兄长,事实就是,他天生是当哥哥的,仅仅是爬出子宫的顺序屈居人下都会让他不适。可惜但丁却始终都不是他“想要的”弟弟的样子。

 

“帮帮我吧,哥哥。”

 

恍惚的声音响起,但丁仰着头祈求,把颈项都暴露给维吉尔。维吉尔自然而然地握上去,擎住他的后颈,拇指在脉搏处滑动。对但丁的占有欲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,尤里森动过造一个跟但丁一模一样的恶魔的念头,蒙杜斯很早就能造出翠西,不是什么难事。魔树流动的触须将遍体鳞伤的但丁呈到他面前,破败,憔悴,从头到尾都是血染的颜色,像一朵凋敝的干花。他的生命理应是昭彰的红色,魔王仔细地检视自己昏迷不醒的弟弟,他现在可以造出一千一万个但丁,尤里森却命令触须将但丁丢掉,远远掷了出去。

 

这些纠缠的情绪毫无征兆地一齐涌现出来,维吉尔眼中鲜少流露出迷茫的神色。

 

“维吉?”但丁小心翼翼地开口,被维吉尔捏着脖子大气不敢出。后者拿着缎带的两端开始帮他系领结,眼睛却时刻盯着他的脸,离得那样近。但丁心情复杂地将头撇到一边,他想说点什么,可是怕自己一开口说出绝望的话来,他实在搞不清楚维吉尔是怎么看他的,可是他很清楚自己,在岁月的摧残下,从不理解到理解,他不再站在纯粹人类的立场看待事物,连恨意都渐渐成了爱的变体。

 

“但丁!”琳妮拉塞尔推门进来,她身着深紫色的修身礼裙,上身披着短款的皮草披肩,金发事先吹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垂落在肩上,她向但丁热情地挥挥手,“需要帮忙吗?”

 

某种微妙被打破,维吉尔不紧不慢地帮但丁把领结紧了紧后松开手,向琳妮点下头当作打招呼,到书桌边拿书,之后准备上楼。

 

但丁活动了一下领口,冲琳妮微笑着说,“谢谢,都差不多了,你今天光彩夺目,女士。”

 

琳妮上前挽住他的胳膊,“那我们现在出发?还是要等尼禄他们?”

 

“不用了,我叫他直接去市政厅广场,”但丁听见维吉尔逐渐向上的脚步声,抬起头问,“……你真的不去吗?”

 

维吉尔背对着站在楼梯的最上层,“你知道我向来对人类这类活动是什么态度。”

 

“你哥哥,好奇怪。”琳妮小声说。

 

——

 

 

电视上有晚宴的实时转播,维吉尔穿好大衣最后瞄了一眼,他兄弟在镜头前看着竟然人模狗样,聚光灯下,市长身边,微侧着头听他讲话,到底是没用上发胶,松散的银发搭在前额,维吉尔猜他正在为这一套冠冕堂皇的论调辛苦憋笑,现在市长在邀请他发言了,但丁还假推脱一番——维吉尔忍不住又看了一会,他真的应该提高一下公共场合讲话的水平,但是,那是但丁,从小就会耍一些引人关注的花招……而现在的他却只需要站在那儿。

 

 

 

几乎全城的警察都在市政厅广场附近维和,行政区周边灯火通明,相比之下州际公路上的车流十分稀少,维吉尔站在公路护栏外的峭壁上时,凯尔斯和雷克斯已经等了很久了,两对眼睛在极度昏暗的环境下射出诡异的红光,所以即使披着人皮,在深夜降临后也会暴露一部分恶魔的本质。

 

凯尔斯和雷克斯争先恐后地诉说起他们大哥遭受的不公,他们的大哥,也就是希尔斯变成了魔具,一根狼牙棒,被扔在事务所储物间的某个角落,据凯尔斯形容,每到初一和十五还会发出只有同族恶魔听得到的悲戚啜泣声,简直不能再惨。

 

“…所以,我们要替他报仇!”

 

维吉尔不耐烦地看了眼市区的方向,“随便你们,我看看东西。”

 

凯尔斯使个眼色,雷克斯就从他的肚皮里,准确地说是撕开他的人形皮套,从腹部掏出一个盒子,献宝一样捧到维吉尔眼前。

 

盒子内躺着一截Qliphoth 的根,大概一尺长,表皮的质感像树脂一样油滑,比想象中要轻,虬结着扭曲成十分抽象的形状,把它和nidhogg幼体一齐用足量的鲜血灌养,那么就有一定可能再培育出一棵Qliphoth。

 

维吉尔确认过后合上盖子,冲面前的两位点点头,“干得不错。”

 

凯尔斯像是蒙受莫大荣誉一般,匍匐在他的脚下,语无伦次地说他和雷克斯会誓死追随魔王,助他重铸往日荣光云云。

 

维吉尔手按在刀柄上,不等对方说完就寒刃出鞘,从动脉喷溅而出的血液随着山风洒进脚下黑黝黝的森林里,维吉尔听了一会风动才慢慢收刀,眼前还残留着刀身反射出的白光残影。

 

 

 

———

仪式过后还有晚宴,是市里一家地产商赞助的,估计会从这次重建项目里大捞特捞。尼禄刚从台下边给但丁拍了几张照片,这会叮叮当当地给他传过来,临走的时候对着但丁挤眉弄眼,生怕琳妮看不见似的。准备的小道具没用上,妮可有些失望,但丁安慰她,到万圣节的时候可以一起扮欧比旺和阿米达拉,妮可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,立刻欢快地反问道,扮冰雪奇缘行不行?但丁迟疑一下,也行吧。

 

琳妮丈夫曾经是特警小队的,出任务时,桥上突然冒出来的火蝙蝠喷到燃气罐,把一整个小队都炸死了,于是就找来但丁帮忙,替她的亡夫报仇(但丁没有收费,这点后来被莫里森和翠西诟病不断,说他扰乱行业秩序),自此琳妮就成了他半个老熟人,一年四季小礼物不断,从刻字的水杯到圣诞节围巾,还有她最拿手的南意料理。

 

 

 


 

“今晚很幸福,”晚宴过半,琳妮托着酒杯的手慢慢放下,双臂曲起撑在桌前,“你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?”

 

她指的是此时礼堂内私语的背景音,出自一点钟方向的钢琴师之手,但丁对古典乐一窍不通,稍微留意一下,稍快的行板,明亮又婉转,于是信口胡诌他从伊娃指尖下唯一记得的曲子,“肖邦?”

 

琳妮笑出声来,高攀的琴音像她翘起的嘴角,室内温浊的气流将她的脸颊染成可爱的酡色,“是E小调的,热烈的自白。”

 

琳妮趁但丁开口前接着说道,“你失踪的一个月里,我每天都去找莫里森,当然,就是他也不清楚你……是不是还活着。”

 

烛光在她的眼中跃动,可是但丁却分明看到有什么东西破碎了,这让他的心很痛,爱赋予人进行一场盛大告解的勇气,而所爱之人的目光便是一场赤裸的审判。她的声线微微颤抖,纤白的手指轻轻覆在但丁的侧脸上,“可以让我来担心你吗,但丁?”

 

 

 

 

按照常理,但丁早该回来了,警队老早就疏散了市中心的人群,这帮警察终于可以脱下制服挤进巷尾的酒吧喝上一杯,作为特聘顾问,队长也邀请维吉尔过去喝酒,维克多总惦记着跟他学几招刀法。

 

维吉尔坐在一楼离门最近的沙发上,把刀横在腿上从头摸到尾,像是抚摸一只实实在在的宠物那样,城市的灯光将夜空模糊成一片黄色,直到午夜降临,城市陷入沉睡,月光和星星才从黑暗的幕布中显现出来。维吉尔没开灯,敏锐的五感让他在但丁刚把车开进最近的交通岗时就探知到。但丁小心翼翼地走进门,正在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方式锁门——“但丁。”

 

但丁像一只受惊的猫那样背都弓起来,“你坐这干嘛?为什么不开灯?”

 

他拖着步子走过去,把沙发边的落地灯打开,很没形象地坐在维吉尔的对面,像是刚跟贝希摩斯打过一架。

 

“但丁。”维吉尔又喊了一遍。维吉尔在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叫他的名字,嘲讽的时候喊他弟弟,可是但丁还是能从他细微的语调眼神和肢体语言(通常为拔刀前兆)中分辨出,维吉尔可能要说些重要严肃的话了。但丁挑一下眉,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坐正,上身直起来,“什么事,老哥?”

 

“我们回来这些日子,你懒散,不爱工作,在人类社会混了这么多年,认知还是那么幼稚肤浅,没有丝毫想改变的态度,继续不思进取——”

 

“大晚上你等在这儿,就是要和我说这个?”但丁气笑了,“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?斯巴达都没管过我。”

 

斯巴达还谁都没来得及管呢,维吉尔耐心等他说完,继续道,“你做这些,都没关系。”

 

“啊?”

 

“你不想工作,可以不做。但是你以后每天去哪,做什么,我要知道。”

 

但丁一时间没能领会这段话前后的逻辑,某种奇异的感觉却霎时间将他攫住,但丁继续反驳,“那你每天去哪也没和我说过,你是不是还和以前魔界的部下有联系,维吉尔?”

 

维吉尔指了指茶几上,从但丁回来就静静躺在那儿的纸箱,示意但丁打开看看。

 

里面装了十几个盒子,其中每个小盒子里都是一截Qliphoth的根。

 

但丁把盒子挨个打开检查过后,询问地望向维吉尔。

 

“怎么处置你来决定。”

 

但丁把盒子都放回纸箱里,咬着下唇沉默着,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掠过来,“所以,你这段时间,一直在收集吗?”

 

维吉尔轻微的鼻息算是默认了,但丁抬头望过去,听见维吉尔无比认真地说,“你刚才去哪了,但丁?”

 

他今夜想了很多,拒绝了琳妮,然后围着中心公园漫无目的地开车,他分明早已接受了终将孤独的事实,为什么还是会有期待,他一直想着这辈子总该选一条路走下去,彼时砒霜,此时蜜糖,既是开始,也是终结。

 

他总要试一试。

 

等那种感觉再次袭来的时候,但丁没法再装作无事发生,维吉尔的眼睛紧锁住他,他是真的很在意但丁这次的答案。但丁从他清浅的虹膜上看到自己,模样就像自己眼中的琳妮,但丁越过茶几,面对面地跨坐在维吉尔的腿上。飞驰的血液让他产生阵阵耳鸣,胸腔都无法禁锢住心脏,但丁环住他的脖颈,向他耳边凑近,“你是不是也,是不是也——”

 

是不是也像我渴望你一样渴望我?

 

维吉尔揪住他的脖子扯到眼前,视线在他的左右眼之间逡巡,仔细地端详他,时间久到凝固住他的血液,抽干他的肺叶,在但丁开始不安地在他腿上扭动时,维吉尔真切地将他吻住了。

 

 

———

“我和她打赌。”翠西得意地说。

 

“所以你赢了?”妮可边挂挡边说。

 

翠西:“我说万圣节之前他们会上三垒。”

 

蕾蒂,“我赌的感恩节。”

 

“靠,别说了,”尼禄撑着额头,“再说你们怎么确定他们三垒了?”

 

尼禄上周末例行拜访,惊讶地发现但丁不吃披萨,改订中餐了,这还不是最震惊的,往常很难同桌进食的斯巴达双子,紧挨着坐一块,用依偎着都不过分,但丁还要给维吉尔夹菜,筷子用的惨不忍睹。但丁把筷子递过来招呼他一起吃的时候,尼禄有一种被雷劈中的感觉。

 

蕾蒂:“你就没想过维吉尔为什么把任务都推给你了吗?”

 

尼禄:“别说了……”

 

翠西:“看来你不知道?dmc都成他俩的淫窝了吧。”

 

妮可,“可怜的孩子。”

 

翠西向蕾蒂伸手,“我又赢了。”

 

尼禄,“你们还拿我打赌?”

 

 

 

  

 -完-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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